过年的时候，抖音博主“钛谷少谷主”的一条视频意外火了。“你相信吗，宝鸡钛行业一对夫妻带几个工人，不足十人的小厂一年营收能上千万！” 这场造富奇迹的发生地在宝钛路。
从秦岭脚下的宝钛路1号向北绵延出去五公里的宝钛路，每天有许许多多不起眼的小事发生。一位洛阳客商来考察钛材，听说公司同时做着C919产业链的业务；几个广州人准备在这边投资建厂；一家钛企的业务员接到了上海某3D打印展会的邀请；生产钛螺丝标准件的女老板笑盈盈地跟来客聊天；豪车店价值百万的路虎最近没货了；抖音博主“钛谷少谷主”又更新了一集……
01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没有钛的钛谷
钛得名于古希腊大力神“泰坦”，被预言为仅次于铁、铝的第三金属。1910年美国化学家亨特首次在一种特制的高压钢罐中分离出了这种金属元素。100多年以后，在宝鸡这座西部重工业小城，没有人不知道宝钛两个字的含义。
站在宝钛路1号——宝钛集团老厂区的门口，秦岭山谷湿冷的水汽袭来，冻得人手脚发冷。工人俱乐部、北单身楼、大食堂，山脚下的苏式建筑群瞬间带入一种静谧的上世纪的生活场景。不远处十分气派的钛谷大桥已是当地新晋网红打卡地，去年刚刚落成。
动辄上万的钛合金自行车，在宝钛路组装的话只需要几千元。备受潮人玩家们喜欢的英国小布折叠自行车，去年推出了一款号称最轻盈的“钛布”，钛金属车架比此前的“钢布”减重了37%，官网报价34550元起，主打轻盈便捷，坚韧如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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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经营钛五金标准件的戴乔（化名）告诉我，她家的钛螺丝订单销往东南亚的一些国家，越南人经常骑摩托车，尤其比较酷炫的玩家喜欢在车身上装钛螺丝。相比于其他金属，钛的优势很明显，强度更高、重量更轻、耐腐蚀，在航空航天领域应用已久，这几年民用市场的需求逐渐增长，钛本身低调的金属感和科技感很受市场欢迎。
像戴乔这样的80后，和丈夫一起在宝钛路打理着钛品现货大厅，是别人眼中的“钛二代”。90年代开始，一些在宝钛厂上班的技术工人、工程师慢慢走出来创业，从最开始的回收钛渣到钛材的熔炼、锻造、粗加工，逐渐形成了一套完整的钛加工产业链。戴乔家的加工厂由父亲和弟弟负责，她和丈夫则负责销售和推广，这些年下来，她自信没有拿不下来的单子。
你知道氩弧焊吗？戴乔反问我。很少有人能猜出眼前这个皮肤白皙、长发披肩的年轻女老板，是学焊接技术出身，当年她和同学在宝钛技校学习的时候，班上的女生就很少，后来像她那样又在一线干过的又少之又少。
宝钛厂对产品的要求特别高，戴乔回想起曾经埋头完成电焊的那种成就感，脸被烤得蜕皮，全身脏兮兮的，但她对自己的手艺很自信。这条路上大大小小的厂子技术都源自宝钛厂。“可以说没有宝钛，就没有这条路上的这些企业。”戴乔说。
钛在地壳中的储量丰富，在所有元素中排第九位，之所以称为稀有金属，在于它的提取和加工难度高于一般的金属，这也抬高了终端产品的附加值。戴乔所学的氩弧焊算是诸多技术中的一种，宝钛路之所以传奇，正是因为生活在这条路上的人都是钛材加工的能手。
宝鸡素有“中国钛谷”之称，但让人难以相信的是，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原产的钛矿，国内钛矿储量最丰富的地方以攀枝花为代表，宝鸡所有海绵钛原材料均来自外面，但这里却形成了中国最大的钛产业集群。
02
国产大飞机C919
20年时间里，宝钛路孵化出了大大小小600多家钛材加工企业，从小加工厂到已经拿下国外航空企业订单的头部企业，不一而足，这条路上也留下了许多翻身致富的故事。
如今，宝鸡的钛材产量占全国的65%以上，世界的30%以上，去年1-11月份宝鸡市钛产业产值超560亿，增速达到6.1%，这是一条动辄影响国内乃至全球钛产品价格的路，看上去虽然不太起眼。
宝鸡永盛泰的厂区在宝钛路的一条支路上，嗡嗡嗡的机器设备忙碌着，面对面说话几乎听不清。这家公司成立于1992年，是宝鸡最早一批从事钛材加工的民营企业，如今已经是本地钛企出口数一数二的企业，去年出口额在1亿左右，年营收超过4亿。抖音视频里年营收超千万的夫妻店，放在宝钛路确实不太显眼。
在参观永盛泰的新展厅时，我们恰好偶遇了一位前来考察的洛阳客商，和他交谈中得知，目前钛的应用领域仍然以航空航天为主，民用领域则主要以B端的化工企业为主，真正像普通人使用的钛杯、钛碗这类日常用品前景广阔，但附加值不高。这恰好可以描述当下的钛产品应用市场的格局。毕竟上万的钛合金自行车，愿意消费的人群还是相对小众。
让人颇感意外的是，世界顶尖的航空发动制造商美国GE公司、法国航空公司都是永盛泰的客户，除此之外，国内外冶金、石油、医疗、电力、运动器材等各个领域，都有永盛泰的客户，他们每年要生产6000余吨钛材加工类产品。但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很低调，说这在宝钛路只是冰山一角。
公开资料显示，宝鸡市钛及新材料国家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已经达到10户，省级“专精特新”中小企业已达到25户。
国产商用大飞机C919的动态也牵动着宝钛路上大大小小的钛企业。一家C919自重约42吨，其中的钛合金用量约占9.3%，计算下来，单一架C919上就需要使用近4吨的钛合金，这无疑会利好在宝鸡已经逐渐转向高端钛材制造的头部企业，已经有公司在为300架C919飞机供应特殊钛材赶工了。
■ 图源：中新网
经过近20多年的发展，宝钛集团带动下的600多家钛企从一棵棵小树苗渐渐长成森林，“钛谷”的优势已经无法轻易撼动。“钛谷少谷主”给我打了个比方，任何人来到宝钛路，无论想要哪一种标准的钛材，以及多大的量，都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
这些让外来人理不清的牌号和型材，是两代人经过这么多年时间一点点磨合出来的。并不是说别的地方做不出来，而是相同的东西，他们的制作周期和成本已经没有优势了。宝钛路的人靠着手中的技术和多年累积的市场建立起了一道壁垒。
03
抖音和产业升级
“钛谷少谷主”不遗余力地向外界宣传着宝鸡的钛产业，从钛是一种什么样的金属元素，以及宝鸡钛的产业链条延伸到宝鸡的城市发展，不到半年时间，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他从西安某211大学的自动化专业毕业，在汽车行业干了很多年，之后回到家乡宝鸡。和“钛二代”们子承父业进入钛行业的方式不同，他选择以抖音的方式进入钛行业，同时经营一家自创品牌的钛生活用品公司。
身处和父辈们不同的时代背景，年轻一代的钛从业者们正在积极地拥抱互联网。尽管钛行业的高附加值产业大多集中在B端的大客户上，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们的积极性。长时间的从业经历让他们对市场保持着敏感度。经营钛标准件的戴乔在抖音上发了几个月钛杯，零零散散的订单积累下来，已经有二三十万。她有打算再开辟出一间大厅，专门以钛礼品为主，她很看好钛材在日常用品应用上的前景。
得益于宝鸡重工业的基因，钛材加工已经形成明显优势。但戴乔他们这些行业里的人都知道，宝鸡的钛材加工仍然偏中上游的粗加工，重工业对应粗加工，既是优势也是短板。如果要进一步做成更精细的终端产品，相应的产业链还需要进一步发展。在更精细的终端产品加工上，比如苹果上的螺丝钉、高端钛合金自行车上，精加工的产业优势在江浙一带，无论从设备还是人才上，这座重工业之城都有些差距。这些年，宝鸡的人口一直处于外流状态。
戴乔最开始和丈夫一起做化工厂的挂具，钛的耐腐蚀性方便将产品挂起来完成镀色这些工艺，后来又逐渐转型到钛螺丝、钛标准件上来，如今又开拓出钛杯、钛锅这种更为日常的用品。从粗加工的基材到五轴、四轴、零部件这些更偏专业的钛材，宝钛路上钛企其实也一直在更新变化。
狂飙突进的造富神话早已成为过去式，这两年钛行业的竞争逐渐加剧，一些外地人也来到宝鸡投资建厂，戴乔已经开始转变思路，学着和同行抱团取暖而不是恶性竞争，有客户需要戴乔店里没有的钛棒，她就主动介绍给同行，别人那里有需要钛标准件了，也很快就想到她，这样市场在扩大，而不是互相内卷。
根据公开的数据，2022年1-11月，宝鸡市钛产业产值超560亿，增速达到6.1%，已实现连续7年增长。去年一场疫情下来，许多行业关店倒闭，戴乔的店员中就有一位曾经的服装店老板娘。
但宝钛路上的老板们似乎影响不太大，豪车店里的店员们惊呼还是钛行业挣钱，提车的都是宝钛路的。
作者 | 图图 | 贞观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