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歌者何戡
唐·刘禹锡
二十余年别帝京，
(资料图)
重闻天乐不胜情。
旧人唯有何戡在，
更与殷勤唱渭城。
唐文宗大和二年（828）刘禹锡经过长期贬谪生涯，回到长安，感受最深的自然是人事的变迁。这次回京，遇到了一位熟人，那就是当年著名的歌唱家何戡。天下本来就没有不散的筵席，加之是偶然的邂逅，自然很快又会分手，于是诗人写下了这首感慨深沉的绝句。
“二十余年别帝京”，首句直叙其事，即此诗所缘之事。“二十余年”间，发生了多少的事，就个人经历而言：永贞元年（805）刘禹锡参与王叔文集团革新运动失败，他被贬连州刺史，行至江陵，再贬朗州司马，一度奉诏还京，因写《再游玄都观》讽及时政，触怒权贵，复贬连州刺史，历任和州刺史，等等，皆含蓄于言外。下句即说眼前，“重闻天乐不胜情”，“天乐”指帝京的音乐，狭义一点则专指宫廷音乐，这里则特指何戡见面时为作者演唱的当年长安流行的歌曲。“不胜情”，是说感情上难以承受，换言之，就是非常激动，非常催泪。两句很空灵，很含蓄，越是知道作者生平的人，联想就越多，感慨就越深。
接下来一句就提到“何戡”这个名字：“旧人唯有何戡在”，这话不能理解太死。作者回长安后，怎么会只见到一个熟人呢？比方说，旧宫中乐人穆氏不是也还在世么。这只是诗的表达方式，把故人凋零殆尽这个意思，说得比较极端一些。就用了“唯有”二字。许多认识的人，都已经不在世了，幸而还遇到一个歌者何戡。故人重逢，自然要茶叙或餐叙，而且，题目上那“歌者”二字不是闲置的，既然提到“歌者”，诗中就该写到唱歌。“重闻天乐”就表明重闻何戡的歌声，那声音自然会苍凉一些。
最有意思是末句：“更与殷勤唱渭城”。何戡当日席间唱歌，不会只唱了一首歌，作者却只拈出一个歌名“渭城”，也就是《渭城曲》，本来是王维写的七绝《送元二使安西》，经谱曲演唱而成为流行金曲，又称《渭城曲》《阳关曲》。歌词结尾两句是：“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乃是一首送别曲。作者说何戡在席上唱“渭城”，什么意思呢？那说是说，两个人好不容易才见面，却马上又要分手。诗中就集中写到这件情事，即久别重逢，重逢再别，这就是人生。而这样的感慨，不是通过议论说明来表现的，而是通过唱歌一事来暗示。而读者的感受，亦“不胜情”矣。
文 / 周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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