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 南 往 事(四)
作者:杨玉恒
(资料图片)
《螃蟹宴》
在陕西省安康市岚河口小镇的群山之中,分布着许许多多的山泉和小溪,在这些小溪里面生长着一种小型螃蟹,不知是当地风俗不吃这种东西,还是不知道这种东西是可以吃的,但在我们家乡山东叫作“什螃蟹”(小的意思),是可以作为下酒的“鲜味”来吃的。
一九七一年夏天的一个星期天,我正在工作室(兼宿舍)午休。我们勤务连卫生员李世广(我的老乡),提着一只小水桶前来找我,让我陪他去捉几只青蛙过来作解剖实验,我就答应他了。
因为我们早就知道离团宣传队和篮球队驻地不远就有一条山沟,山沟有条不宽的小溪和一个常年不涸的山泉,那里就有很多的青蛙。于是,我换上平日不太喜欢穿的(因太烧脚)土黄色塑料凉鞋,同李世广沿连部和炊事班之间的那条小路向北走去。
自从一九七零年二月,我们团部机关进驻岚河口镇,没有自来水管道、没有澡堂,没有煤炭,当地老乡和部队以及后来的女学兵21连的生活用水,都要依赖汉江水和这些山沟里的山泉水。到了雨季,汉江流域时常爆发洪水,江水不但流急浪大而且浑浊,给水质卫生和人身安全造成很大的隐患。
在这个时期部队是严令禁止干部战士到汉江里游泳、洗澡或者取水的。那时连队炊事班每天烧火做饭,要由各班派公差到这条山沟来挑水砍柴,直到后来有了自来水和用上“石炭”为止。
陕南的夏天特别闷热难熬,为了避暑,我们也常常约好三五战友,到山泉下游(为防止女同志闯入)轮流去洗冷水澡。所以,这条山沟就成了我们常常光顾的地方,对这条山沟里面的情况非常熟悉。
这条小山沟,两山耸峙,从山沟底部到山顶,延伸着密密匝匝的灌木丛林、古树、修竹、茂盛的花草,静谧中还不断传来翠鸟的“滴滴”声,加上小溪的潺潺流水,使这里的空气格外清香、凉爽、惬意。沿小溪通向山沟深处有一条崎岖不平的羊肠小道,小道尽头便是我们常去挑水的山泉了。
我和李世广提着小水桶沿着这条小溪往里走,没有走出多远,很快就捉到了好几只青蛙。当我们正准备返回连队时,发现小溪里和水中石头旁,爬着很多横冲直闯的小螃蟹,它们爬得很快,好像是在有意躲藏或者是逃避。
我们早就有抓几只螃蟹带回去尝尝鲜的想法,但碍于平日挑水任务在肩无暇顾及,这次既然来了就不能再错过机会空手而归,必须捉上几只带回去。说干就干,我们两个趟着溪水往里走,不多时我们就捉到了四五十只活蹦乱跳的小螃蟹。
回到连队卫生室,李世广把捉来的螃蟹倒进脸盆,放上清水,又撒了一把食盐,只见脸盆里的螃蟹吐着泡泡“撒欢”地到处乱窜。或许这些小东西还不知道它们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把个脸盆弄得“刷啦、刷啦”作响。
李世广到连队炊事班找来通常做菜用的菜籽油,又拿出他平时消毒用的电炉子和不锈钢锅,把菜籽油倒入锅内,等菜籽油烧开后就把螃蟹一只一只的放了进去,谁知油锅马上就泛起了油沫并沸到了电炉盘上,随之电炉丝冒起了很大很浓的油烟并着起火来,这下可把我们两个吓坏了,李世广“急中生智”赶忙切断电源,盖上锅盖,又蒙上一块毛巾。电炉上的火倒是熄灭了,但满屋子浓浓的油烟还是顺着门缝蹿了出去,而且被住在卫生室对面的许守武连长看到了。
我们连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我们两个在屋里干些什么,急忙走到卫生室门前,边敲门边大声喊叫:“妈的(连长口头语)李世广!李世广!你怎么回事?屋里怎么冒烟了?快开门!你们在屋里搞什么名堂?”听到连长的叫门声,我们两个都慌了神吓坏了。
还是李世广脑子来得快,急忙把电炉和油锅一起从工作台上端下来,迅速推到他睡觉的床底下,然后放下床单,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连连回答说:“没什么,没什么连长...”
这时朱以昌、朱万林二位副指导员和副连长李尽力以及连部文书雷秀程、连部通信员兼司号员李年成,也都听到了连长的叫门声并寻着油烟味过来了。李世广打开房门请他们进屋后,连长一眼就看到了还在床底下冒烟的油锅,没办法,藏不住。
李世广只好掀开床单把冒着烟的油锅端了出来,放到工作台上。我们指导员岳彩平也闻声走了进来,他倒背双手踱来踱去,眼睛却始终盯着那一锅东西在琢磨。
稍后,他故作不懂地拿起一只螃蟹,用他的安徽淮北话问:“李世广,这不是螃蟹吗?从哪弄来的?能吃么?”李世广回答说:“不能吃,不能吃,我在搞实验”,我们连长可不相信他那套鬼话,顺手掰了一根螃蟹腿放到嘴里尝了尝说:“不要听李世广胡说八道,能吃,怎么不能吃,妈的(口头语),还挺香的呢”。
其他人听连长这么一说,也都各自拿起一根螃蟹腿品尝着。这时,幽默爱开玩笑的朱以昌副指导员用他的杭州普通话说话了:“啊呀,这样好的美味不吃可就浪费了,你们看这样好不好,今天就让咱们的连长请客怎么样?”大家一起说“好!”朱副指导员又诙谐、又俏皮地接着又对大家说:“咱们连长可是有好酒唻,我看就让咱们连长拿瓶好酒,让李世广、杨玉恒再去捉几只螃蟹,我出钱买只鸭子,我做板鸭给你们吃好不好?”
大家又齐声说:“好!”朱副指导员接着又言道:“既然大家都这样想,那咱们这些人今晚就在连部会餐吧。但是,我可要提醒一下大家得唻,今晚的活动可不能声张得唻,如果声张出去影响可是不好地”。
我们连长听后撅着嘴,操着他那一口广东普通话嘟嘟哝哝地说:“唉...唉...我哪有好酒,我哪有好酒......”朱副指导员笑着说:“嗷吆,连长,你不会是心疼了吧?我是知道得唻,你拿出点好酒就算犒劳大家了,你们说是不是呀?”大家又异口同声地说:“是!”我们可爱的连长把胖脑袋一歪又嘟哝一句:“妈的,是什么呀,是什么呀?妈的,这不是在敲竹杠吗...”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相视而笑了。
下午,我和李世广换了一只大点的水桶,渡过汉江和岚河,到对岸的一条小山沟里捉了上半水桶螃蟹回来。晚上,吴添才司务长又拿了两瓶“西凤酒”过来,如约在连部指导员和副指导员的屋里,高高兴兴地“搓”了一顿,以螃蟹为特色的“螃蟹宴”。
责编:毛 秘 方迎欣